陽光穿透玻璃照進屋內，我坐在沙發上，看著屋外的天空發呆。衛生間的門打開，我忙起身走了過去，顧清城穿著略顯肥大的衣服走了出來，頭發濕漉漉的淋著水，肩上搭著幹凈的毛巾，扶著墻慢慢地朝前走。

我扶他到沙發上坐下，削了一個蘋果遞給他，他搖頭不吃。看著他瘦削蒼白的臉，想著一會兒要給他說金鑫的事，我心裏難受的想哭。

拿起毛巾把他的頭發擦了半幹，正想去衛生間取吹風機，他卻拉住我，拍拍身旁的位子讓我坐下。

兩位師兄回了九華山，莊衍回了幽冥界，莊衍臨走前說金鑫受傷了，等傷好了再回來，家裏只有我們二人。要不是祁校長夫婦經常過來，我真不知道怎麽熬過這幾日。一旦顧清城因為瘦而顯得越發大而黑亮的眸子靜靜的望著我，我就顧左言而言他。我知道，他想問的是金鑫。

他的身體恢覆的很好，今兒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洗澡，這會兒定是想知道全部經過。

我低著頭，想起就這樣少了一個人，想起這幾年我們經歷過的許多事情，心疼、委屈、怨恨一起湧上心頭，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。

手指一暖，我的手被他輕輕的握住，“我沒事，你盡管說。”

擔心他的身體，可看著他堅持的目光，想了想便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說了出來。他聽完，扭頭看著窗外半天不說話。

“餓嗎？想吃什麽我去做。”

他搖頭，“宴席終有散場的時候，誰也不知，下一個死的是誰。”

他眼裏的無奈、悲傷、絕望無一不在說著他對失去金鑫的難過和傷心。或許，我們死後就能相遇了。

我的眼睛濕潤了，他突然對我笑笑，“別難過也別自責，他和我一樣，不屬於這個世界。”

我驚得拉住他的手，聲音顫抖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
他的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背，第一次他的手掌有點微涼。

“也許是鬼王的血起作用了，這幾天我的腦海裏總是閃過一些奇怪的畫面，古代的畫面。”

“你、你想起過去了？”

他看著緊張的我突然大笑一聲，拍拍我的頭，“算是吧。”說完搖頭，“只不過，那不是我的過去，是玉南的。那個過去……太慘烈。”

是啊，那個過去是何其的慘烈！延伸至今的又是何其的混亂！

耳邊再次回響駱飄雪臨去前說的那句話，她說：“我控制不了你所以我放棄，但是我詛咒你這輩子別想有魚水之歡！”

前一句話我能理解，意思是她若控制了我就能得到顧清城，可後一句話又是什麽意思？難道是我身邊的兩個男人和我身上留著相同的血，所以我們不能那個，否則就是那啥亂/倫了？神經病的女人，難道我不能找別的男人嗎？何況血相同和遺傳基因相同是兩碼事誒。

可是，這種事我實在不好意思拿出來講。這個瘋女人啊，臨走了還不忘惡毒的下了血咒！我上輩子上上輩子和她不是一個朝代的呀！

大將軍帶著大隊人馬在人間和幽冥界找了兩日沒找到陸崢的氣息，他似乎就這樣徹底的消失了。可是我們都清楚，這是不可能的。

又過了幾日，顧清城能下樓散步。這日晚飯後，莊衍說有事出去一下，我洗了碗，扶著顧清城下樓。天色漸漸的變黑，小區的路燈全部打開，飯後散步的人三三兩兩的沿著小區往外面走去。

我本想找個地方給顧清城坐一會兒，莊衍打電話讓我帶著顧清城去華新學校。這麽晚了，去那兒做什麽？

華新學校看大門的大爺還認得我們，高興的跑出來打招呼，“顧老師，秦老師，不少日子沒見了。這麽晚過來是校長找你們嗎？”

“是啊。”我笑了笑，沒多說話跟著顧清城往裏走。避開人多的地方，我們很快來到學校食堂。也許是以前這裏發生過大爆炸，一到晚上這附近沒有人過來，就連那些膽大的小情侶也很少過來。

遠處有燈光照過來，昏暗的看不清楚。想起這兒曾經發生過那麽大的死亡事件，又親眼目睹黑白二差的出現，即便我經歷了這麽多鬼事件，仍是禁不住的打了個寒噤。

“真冷。”我嘀咕道，拿出手機要打給莊衍，眼前突然多了一個黑色的影子，隨著而來的是莊衍的輕語：“我來了。”

他不是莊衍的樣子，而是陸戰的打扮。我的心一跳，他以鬼王的身份跑來做什麽？顧清城也是有些疑惑，笑著問：“鬼王有何吩咐。”

莊衍高傲擡起下巴，“道長過來扶著本王。”

顧清城自然不會去扶他，莊衍被我輕踹一腳，往後一跳，笑著罵：“謀殺親夫啊。”

親夫？我真想苦笑，我的身體裏有他的血，顧清城的身體裏有我的血，倘若是凡人倒也沒什麽，可倒黴的是莊衍不是凡人，他的一滴血抵得上凡人的半個身體的血，也就是說我身體裏一半的血是他的，顧清城身體裏四分之一的血是我的。

這混亂的局面，全都拜駱飄雪那個壞女人所賜，壞女人還說我這輩子別想有魚水之歡……唉！

肩膀一沈，莊衍已摟著我，擡頭對上他狡黠的眸子，我真的是不適應他用陸戰的樣子和我親近。

“來，給你介紹一個人。哦不，介紹一個鬼。”

什麽樣厲害的鬼值得鬼王勞師動眾的介紹？我和顧清城都好奇的看著莊衍指的方向，似乎正是上一次黑白二差出現的那個方位。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起來，華新學校一直不幹凈，那二位官差又從此地出現，莫不是，這裏有門能通到幽冥界？

這個念頭一出，把我嚇一跳。心跳正亂著，前面出現一道黑霧，越來越濃，在空中變成一個門的模樣，然後從裏走出一個和大將軍他們一樣打扮，一身黑色長袍加身的男鬼。

一個我們都認識的男鬼。

“金……金鑫！”我驚訝的捂著嘴，一個箭步沖上去，激動的上下打量他。沒少一根汗毛，沒少一兩肉，和我們初見時一模一樣，除了衣服打扮。

“你這是……”顧清城也跨步上來，伸出手卻從金鑫的身體裏穿插過去。

“師父，師姐。”金鑫笑笑，目光落在顧清城抓空的掌心，平靜無波。

他這個平淡的樣子讓我的心像掏空了似地難過，只是捂著嘴巴讓眼淚一顆顆的滑落。金鑫看向我，忽然笑了，做了一個虛空刮鼻子的動作，“娟子，你本來就醜，再哭就更醜拉。”

我卻“哇”的一聲蹲下抱頭大哭。

四周安安靜靜的沒人說話，只等我哭過一陣，莊衍把我扶起來，“這位是幽冥界的新任五將軍。”

五！將！軍！

我的天啊！我跳起來，伸出左手抓住他的胳膊，指尖下是真實的骨感，和莊衍大將軍四將軍他們一樣冰涼的觸感。他真的成了一個鬼！

“娟子，以後咱們可以常見面的。”他雖然說的輕松平常，可抓住我的手顫抖的厲害。

“你這是何苦！你這是何苦！”我用力打他捶他，發洩這些日子失去他的難過、自責和空虛。

“你們別難過，是我自己一心想死。因為……”金鑫摸摸頭，似乎斟酌用詞，“因為，我曾聽舅舅說過，鬼王要想恢覆法力，必須五位將軍全部到齊分居五個方位開啟幽冥界的回魂大法。”

他當了五將軍，他為了陸戰法力恢覆當了五將軍。

“我奉鬼王之令去追他，追是追到了，他卻說要當五將軍，讓我們幫他……”

“瞎說，我可不是開後門來的，我是經歷了層層關卡殺了無數個鬼才當了五將軍，是憑我的真本事。”金鑫著急辯解，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摸頭，“當然，沒你們我也不可能這麽快就當上將軍。”

“這小子，死了才告訴我們他知道回魂大法的秘密……”莊衍無奈的摸摸金鑫的頭，像是長輩撫摸晚輩，除了無奈還是無奈。

“我不是故意瞞你們的，我是想著吧，我吧算是個怪物，活著沒什麽大本事，倒不如死了去當五將軍，等鬼王的法力恢覆滅了陸崢那個王八羔子，你們就能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了。反正你們能看到我，我還是可以和你們在一起的啊……”

“金鑫。”顧清城擡手在金鑫的頭頂虛空的摸了兩下，“好徒弟，為師以你為傲。”語氣因激動帶著些顫抖。

金鑫開心的笑了，可是笑容還沒散去，又被顧清城的話傷心的僵住。

“只是，我們再也不能擁抱你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依然是以前的短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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